斗狼记:土狗大黄和小主人一起长大,荒山下忠心护主勇斗野狼
北大荒是指大小兴安岭脚下,黑龙江、嫩江、松花江流域内广大的荒芜平原地区,北大荒有“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的美称,地表江河纵横,大气降水充盈,地下水量可观,极为适宜农业发展。1950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军区政治部解放一团五千余官兵在团长王世英的带领下开进亘古无人的荒野——建立起新中国第一个机械化农场——宝泉岭农场。
北大荒总面积5.53万平方公里,有两个台湾三个海南省面积那么大,这里沼泽遍布,荆莽丛生,水泡子(池塘)里有的是鱼虾蛤蟆,甚至徒手就可以把浅水泡子里的大鱼捉住;荒野中灌木茂盛鸟兽成群,野鸡大雁野鸭白鹤天鹅到处都是,这些大型水鸟在沼泽的芦苇丛中做窝产卵,老兵们开荒的时候经常能拾到各种鸟蛋。夏季的北大荒蛇兽成群,豹子、野狼、野猪、黑熊甚至还有老虎,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是当时北大荒真实的写照。
北大荒的野兽成群,狼尤其多。我的奶奶家是1955年来到北大荒的,奶奶说当时住在山脚下,房子是用草、泥、木材搭建的拉合辫草顶房,晚上野狼就在山上嚎叫,父亲那时六岁了总想跑出去玩,奶奶怕他被狼叼走一刻也不敢离开。奶奶说她刚来到北大荒的第一个冬天,外面冷得她都不敢出去上厕所,晚上大烟泡(暴风雪)呼啸着抽打着窗棂,野狼在房前屋后不住的转悠嚎叫,甚至跑下来用爪子扒房门,奶奶吓得整夜睡不着。
70后,我出生在北大荒的国有农场。当时宝泉岭的山上还是有很多野狼,几乎每个农民工都会养狗养院。爷爷家有一只黄色的土狗。当我三四岁的时候,我觉得这只狗太大了,额头感觉很光滑。小时候喜欢骑狗,最喜欢爬到大黄的背上让它背着玩。狗一般不喜欢被孩子骑,但是大黄很好。我抓住它的脖子坐稳后,它会把我带出很远的地方,从来没有摔过我,但是奶奶不允许我骑狗。奶奶说骑狗尿裤裆,每次看到骑狗都会抱着我骂我。
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国有农场的工人几乎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当时,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些自给自足的土地。他们可以种植蔬菜、玉米和土豆。许多工人会在秋天用大豆做酱油,每个家庭都会养猪、鸡或鸭和鹅。奶奶每年春天都会抓一只小猪。到年底,当猪变胖时,它会被杀死。猪血加盐和调味料后,倒入血肠,头蹄下水,自己吃,然后留下半个后丘过年。剩下的肉卖给猪房(我不记得农场收集猪肉的地方的具体官方名称了,当时我们都这么叫)。北大荒冬天很冷。零下二三十度很常见。晚上,它经常达到零下四十度。这些剩下的新年头蹄在水里放在院子里时会冻僵。在地上放一个纸壳,把猪肉和头蹄放在水里,用一个大罐子扣住。即使狼和狐狸晚上跳进院子里,它们也不能打开水箱偷肉。这些野兽只能担心缸干。我记得过年的时候,他们把蔬菜叶子放在院子里,把热的时候,麦麸和豆饼放在地上,早晚上都很兴奋。
奶奶家里养了十几只鸡,鸡架就搭在狗窝上面,养狗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防止野兽(狼、狐狸、黄鼠狼之类)晚上偷鸡。那时鸡都是散养的,早晨鸡叫后奶奶就会打开鸡笼将它们放出来,然后抓一把玉米撒给它们吃,鸡吃了地上的玉米就跑出去自己捉虫打食。那时北大荒有的是木材,院子的篱笆都是用木头埋在地上架起来的,有一人多高,靠近大门边开一个狗洞,平时院门关着的时候鸡和狗都从这个洞里出入。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奶奶会站在院子外面把那些在外面打食的鸡们叫回来,我还记得奶奶是学着鸡叫的姑姑声,家里养的鸡听到奶奶的叫声就会纷纷跑回来,奶奶在地上洒一把玉米,鸡们吃完了玉米奶奶就把它们赶上鸡架,关上笼门。我觉得那时养的土鸡很有灵性的,这些鸡出去打食的时候都不会远离居民点,当时国营农场一个生产队少的一二百多的三四百户人家,几乎每家都会养狗,而且都是散养,数百条狗散在居民点附近,即便狼群也不敢过来,那些土鸡都是在狗子们的活动范围内打食的,白天基本不会被野兽叼走;那些要下蛋的鸡会提前跑回来卧在鸡架里下蛋,母鸡生完蛋后就会姑姑地大叫报功,奶奶闻声出来了,把蛋捡走,然后洒一把玉米奖励生蛋的母鸡。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去鸡架里捡蛋,被老母鸡啄了一口,手背都被啄出了血,疼得我哇哇大哭。
大黄是一只非常负责任的看家狗。白天邻居来爷爷家拜访大黄不会叫,但晚上不管谁来大黄黄,都会大喊大叫。大黄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连老鼠都要抓。我亲眼看到大黄抓老鼠:老鼠一跑到院子里,大黄就扑过去拍了拍,然后抓住老鼠,抬起脖子吞下了老鼠。
记得那个夏天,晚上刚睡着,突然听到大黄在院子里,爷爷迅速打开灯穿衣服出去,我好奇地从炕上下来,拿着手电筒穿上衣服出去,看到爷爷拿着一只猫站在院子里,大黄爷爷不停地摇尾巴。我很快问爷爷那是什么,爷爷说大黄咬了一只黄皮(我们管黄鼠狼叫黄皮),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黄皮,拿着手电筒仔细看,看到脖子被大黄咬血模糊,已经快死了。黄皮看起来有点像狐狸,身体细长,尾巴很大,我问爷爷黄皮肉能吃吗?爷爷说黄皮的肉很好吃,很难吃,爷爷把快死的黄皮扔给了大黄,带我回去睡觉。
农场的孩子们自小都是野着长大,每到秋天我们就去山边河套采摘榛子野果黄花菜一类的,记得六七岁的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去东山脚下玩,大黄一直跟着我们,打也打不走。东山是埋死人的地方,野狼比较多,大人平时不让小孩子们去东山玩,吓唬我们说遇到了狼会被叼走,但大人越是这么说我们越是好奇,经常偷偷地往那边跑,而且东山由于平时去的人比较少,各种野菜野果比较多。
在东山脚下是一片大豆地,我们在山间地头的一片树木稀疏的草甸子里玩耍,这个草甸子里有一个大水泡子,里面有许多青蛙蛤蟆,附近还有不少野果树,我们采了许多黑天天(一种草本的野果)、榛子、黄花菜、臭李子(一种树生野果,吃到嘴里很甜但吃多了嘴巴会发麻),正开心地玩着呢,大黄忽然汪汪大叫起来。我们闻声看去,见在不远的山包上有一条灰色的野狗正在看着我们,大黄站在我们前面一二十米远的地方冲着野狗不住汪汪大叫,那个野狗看着我们几个,不断地慢慢靠近,大黄却吼叫着不住地后退,一直退到我的身前才停了下来,我能看到野狗呲牙的样子。我们四个小孩大的上小学二年级,小的只有五岁,农场的孩子从小就不怕狗的,我们一边叫喊着一边捡起石头土块去丢那条野狗,我还大声地吆喝大黄去咬那条野狗,但大黄却始终挡在我的身前不敢冲过去咬那只野狗。大黄在土狗中算是体型比较大的,虽然已经六岁多了,但平时跟其他狗子的打斗中总是能占到上风的,我对它一向很自信,这条野狗瘦不拉几的,无论体型和重量都比不过大黄,没想到大黄竟然如此畏惧它,我禁不住踢了他一脚骂道:“大黄,你咋这么怂呢?”大黄挨了踢也不敢去咬那野狗,我真是气坏了。
一块石头几乎击中了野狗,激怒了它。野狗用牙齿咆哮着跳了起来。当大黄看到野狗扑过来时,他拼命地吠叫。野狗被大黄的叫声吓得放慢了脚步。大黄露出牙齿,咧着嘴笑地在我面前吠叫。他不敢跳过去,但他没有逃跑。他总是保护我。另一块石头击中了野狗,彻底激怒了它。野狗咆哮着跳了起来,立刻咬了大黄。虽然野狗没有大黄大,但它的下口非常快,非常无情。一瞬间,大黄落到了下风。我们四个农场的孩子通常看到狗打架,但他们从未见过像这只野狗这样残忍的狗。他们震惊了一会儿。
野狗瞬间把大黄扑咬了几个跟头,它见我们几个小孩傻呆呆地站在一旁便调头扑了过来,野狗一窜就扑到我的身前,我吓得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眼看着野狗张开大嘴就要咬过来,忽然大黄猛地窜了过来,一口咬在野狗的脊梁上,野狗疼得扭身就咬住了大黄的脖子,大黄疼得呜呜直叫。这时小平拿着根棍子扑上来狠狠地砸到了野狗的腰上,小平今年上二年级,是我们三个中年龄最大、力气最大、胆子最大的,眼看着大黄要被野狗咬坏,小平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野狗挨了一棍子大怒,丢开大黄就要去咬小平,这时三块石头丢了过来,一块砸到了它的头上,一块砸到了他的腿上,另一块砸到了它的身上,野狗气得嚎叫一声便冲着小平猛扑过来。小平打了野狗一棒子便退了下来,这时见野狗向着他扑过来,赶紧躲在身边的一颗灌木的后面,野狗扑了个空,扭头正准备继续攻击,这时大黄又窜了过来,嘶叫着挡在我们的身前。
野狗只是想跳过去咬大黄,突然听到吼声,我们闻到声音,看到附近田野里的一个成年人拿着镰刀跑过来,他跑着喊,野狗看到一个成年人拿着农具跑过来,犹豫了一下,转身拖着尾巴跑。
大人是生产队的工人,听到大黄的叫声,看见一只狼从山上下来,赶紧拿着镰刀跑过来救我们。
“你们这些熊孩子,乱跑什么啊?差点被狼吃了,知道吗?”大人瞪着眼睛把我们四个孩子臭骂了一顿,我们才知道刚才那条野狗竟然是一只狼!大人疾言厉色地把我们赶走,往回走的路上大黄一瘸一拐地跟在我们身边,它的身上被那只野狼咬伤了好多处,嘴巴也咬烂了,真是好惨,我心疼的哭了出来。回到家里我赶紧找到老叔让他给大黄治伤,那时家里也没什么药,老叔寻了些红药水抹在大黄的伤口上,奶奶知道事情的经过后把我们几个骂了一顿,再也不许我们往东山跑。
现在我想是大黄救了我们几个孩子。那天,如果大黄没有跟着我们,狼从山上下来,看到我们的孩子会悄悄地走近。狼在猎食时不会大喊大叫。我们玩得很开心,毫无准备。肯定会有孩子被狼带走。正是大黄提前发现了狼,挡在我们面前,狼才会心存顾忌,不敢直接扑下来咬人;正是大黄拼命大喊大叫,引起了在田间工作的大人的注意,他才跑过来救我们;朋友们抱怨大黄胆小怕狼。大黄快七岁了,是个老狗。他根本不是狼的对手。面对狼,他肯定会很害怕。这是动物的天性,但大黄坚持到最后一刻,一直在努力保护我们。对于一只老狗来说,这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困难。现在想想,在生死的关键时刻,有多少亲戚能不离不弃?
大黄是我的搭档。爷爷说大黄比我大几个月,我们一起长大。冬天爷爷去买粮食的时候,会穿上爬犁让大黄拉。北大荒的冬天降雪往往超过一米厚,路上的雪压实后非常光滑。大黄可以拉很重的爬犁。当时我经常跟着爷爷去粮站买粮。在去的路上,我坐在爬犁里拉大黄。当我回来的时候,爬犁里有两袋面粉。大黄喜欢和我们的孩子一起去野外玩,尤其是去河套。大黄会游泳。他经常跳进水泡里玩,但很少跑进河里。除非我在河里玩,否则他会跳进河里。放学后,我回家住,但我经常跑到爷爷家。当时我喜欢用弹弓打鸟。偶尔,当我杀了几只麻雀时,我会跑回去扔给大黄。如果我几天不来,大黄会站起来,用两条前腿紧紧地抱着我。
我记得上初一的时候大黄才死的,之前几天它就不怎么吃东西了,我急的拿着肉喂他,他闻一闻舔一舔但却不吃,我问爷爷大黄这是怎么了,爷爷说大黄快死了,我当时好难过。那时农场是有兽医站的,我特地骑着自行车跑去问兽医,兽医听说大黄已经十几岁了,摇头说大黄这不是病,他的寿命到头了。过了几天大黄忽然不见了,我急的要出去找爷爷却不让,他说狗老了,快死的时候就会跑到野外自己死掉,现在你即便看到了大黄它也不会跟你回来的,让他找个喜欢的地方自己去吧。
多少年后,我还记得大黄的耳朵,光滑的额头,感觉真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