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狗皮褥子与狗穿衣裳
我有一张狗皮褥子,纯藏獒的,一色黑,没有杂毛,已经有四十年时间了。那是我曾经在牧区生活和工作过的重要证据。除此以外,都是些莫须有的回忆,并无实据。就好比生活,无论艰难还是顺意,转眼之间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小时候见过的藏獒相当凶猛,但也有一些杂交的,其凶猛就远不如真正的纯藏獒了。那时候,藏獒似乎还是名不见经传,不像后来那么金贵。那时候在藏区很容易见到大人们拿着半自动步枪打藏獒,当然很有可能是避过了藏獒的主人。不然,打狗是一定要看主人的,而主人当然是不会答应。这是我从藏獒与牧人朝夕相伴而推测出的结论。
由于藏獒的凶猛,我只是路见过它们,并没有走近过。有时候坐班车老远看见它们狂野地冲来,心里都会打颤,不敢想象自己单独与之狭路相逢的情景。牧民与藏獒是有感情的。这一点,从他们的生活习惯中可以窥见一二。一顶帐篷,一群牛羊,一片空旷寂静的草原。白天是蓝天白云的静谧,夜晚是则星月辉映的死寂。唯有藏獒的巡逻与它低沉的吼叫,才能穿透这死一般的沉寂,证明在这遥远的旷野上还有一群与我们一样的生物。
这些都是过去。藏獒粗犷的爆发力和我澎湃的青春一样,已经失去了那些不必要的回忆。藏獒不见了,但是狗越来越多。他们看起来很奇怪,有些人穿衣服和鞋子。这些奇怪的狗形和衣服经常引起我古老的一些奇怪想法。以前是人铺狗皮床垫,现在是狗穿人衣服。
我见过一个女人在街上摸着三五只流浪狗,痛哭流涕,抱怨丢弃狗的主人。那一幕总让我想起了念天地之悠的诗。诗人担心世界,女人哭流浪狗。真的很难争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网上的狗抖音不时抖出一句话,劝人们不要伤害狗:你不能爱,但请不要伤害它。
我不由心里一惊,默默滑过。因为我在青春年少时,偷吃过狗肉。现在呢,虽然人际关系都被堵在坚硬而厚实的钢筋混凝土以外了,但从狗穿人衣这件事看,我们似乎又有了新的交往慰籍。过去垒个狗窝是为了看家护院,现在牵个狗遛弯是为了疏远人际关系吗?
可惜狗不会说话,我不知道。